以前他经常在旁边看赵溪想做饭，问东问西，非常聒噪。
今天却非常沉默，低着头心事重重。
赵溪想用胳膊擦了擦额上细汗，将大面团抬起，铛得一下敲在料理台上。
反复捶打揉匀中，粗糙的面粉颗粒混进面团里，渐渐变得光滑。
她抬眼看了看善善，调侃着说：“呦呵，只结个金丹就能变性？以后飞升岂不是要性情大变？”
黑衣少年低下头，没有接茬。
“你怎么也像武叔叔那样，跟我还藏着掖着？”
善善小声嘟囔着：“园长姐姐，我要离开百兽园了……”
赵溪想揉面的动作一滞，又很快恢复顺畅，笑了起来。
“没关系的，来去自由……要是想回来了随时都能来看我们。对了，你选好门派了吗？不如跟小仙童和妖修们商量一下。”
说着说着，又变成了挽留。
“还是过几天再走，等夫子回来再给你出主意。他一定能帮你找个好的宗门。”
“不是的！”善善摇头，挺胸抬头，一脸骄傲，“我才不加别的宗门，我就是百兽园里的崽，我只练百兽园的功法！”
赵溪想困惑：“那你为什么要走？”
善善用手背揉了揉鼻子，嘟囔着：“我是想去找我的养父！”
赵溪想诧异：“养父？”
善善点头。
当年，燕国皇帝喜欢鸟，还轰轰烈烈地举办了鸟儿的比赛。
乌鸦、八哥、鹦鹉以毛色来分品相。
纯色或两侧色彩对称的是为上乘，有稍许杂色是为中乘，颜色凌乱的根本进不了京城鸟肆。
它们还比花叫，比谁能说更多的吉祥话。
只有各方面都最佳的，才能帮主人赢得比赛魁首，得到皇帝青眼。
公子们无论年龄大小，戴着玉扳指，手里提着鸟笼遛鸟。
若是在街上相逢，第一句话便是：“哥儿家的鸟可学什么新的吉祥话？”
在京城鸟肆中，一对上乘的鸟儿夫妻被先后买走。
老板去收拾笼子的时候，发现了一枚青色的乌鸦蛋。
鸟肆老板随手将蛋给小厮，让他做成蛋花汤，但被一个路过的王侯公子拦住了。
“老板，你这可不会做生意，那两只鸟品质上乘，这枚蛋一定也了不得。”
“公子有所不知，这鸟蛋离了母鸟的体温，多半是死了。这些鸟聪明得很，若是将其他鸟蛋放进窝里，会被它们吃掉。”
那纨绔公子不听劝，让府上匠人打了个木箱子。
让十几个厨子煮了热汤，放在箱子里。
一天十二个时辰，一刻不停地盯着火候，还雇了几个会养鸟的农人，一门心思地伺候这一个蛋。
过了几天后，愣是将这枚蛋给孵出来了。
善善当出生时只是个普通的乌鸦。
那王侯公子觉得这小乌鸦有这样的身世，一定非比寻常。
他本就败家，担心它这个小宝贝体格不好，成天去偷皇叔的仙丹喂它。
善善吃得滋补，竟比那皇叔先长出了灵根。
养父对他一直很好，可某一天，这个从上到下一心玩鸟的国家被攻破了。
皇宫被人放了火。
“听你这么说，你养父并没有修仙，都几百年过去，他不可能还活着。”
善善也承认道：“他一定轮回去了。”
赵溪想：“可夫子说过，轮回不见得会进入三界六道。”
人的下一辈子不见得能投胎成人，动物的下辈子也不见得是活物。
有的死后化成风雨，有的变成一团灵气，有的会分化开来，变成几座高山的一隅。
也有来自不同的碎片粘合成了一团魂魄精元，突然诞生。
万物分分合合。
神会化物，人也同样会消解，回归到这个仙界各处。
说不定散成风雨，连找都找不回来。
善善有些失落的点头，显然是知道这事，但他掏出了一个用道符做的扳指：“夫子说我还是有机缘的，我能用这个去找我的养父。但如果找不到，我飞升去中仙界后，还会经历心魔，修行无法圆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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